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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章 重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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蘇明靜已經專心致志地修煉了三年。

在蘇明靜修煉之前,為了不打擾到蘇明靜修行,蘇州專門在住所裏開辟了一個隔間。他隱隱地有些愧疚,身為伴侶,連一個專門的修煉場所都沒有。一向不喜歡收拾的他,親自動手裝修,一點點把隔間改造成了蘇明靜喜歡的風格。

“很好了。”蘇明靜看著蘇州專門給他做的隔間,眼神溫柔如水。

這次修煉的性質相當於閉關,這就意味著,蘇州已經三年沒有見過蘇明靜了。他和蘇明靜約定好,一直到他築基才會出來。

可蘇州沒有想過會這麽長。蘇明靜作為大能重修,實在是慢了些。好幾次他都差點控制不住自己,要去隔間看看蘇明靜,但是幸好,理智終究還是戰勝了情感。

蘇明靜要和他站在一起。

他時常會想起來蘇明靜當初和他的約定。少年眉目如畫,眼睛在有些昏暗的房間裏閃閃發亮,一字一句地把自己的一生都決然地給了他。蘇明靜的話,說了,就是一輩子的事兒。

珍之重之,不過如是。

“嘖,有道侶了不起啊。”杜晚梁提著一壺酒過來找他,正好看見蘇州在走神,眼睛恰好對著蘇明靜在的小隔間。

“總比你連個影子都沒有強吧。”蘇州隨即損了一句。

“我那怎麽能叫連個影子都沒有。”杜晚梁毫不客氣地坐下,“我是醉心修煉,無法自拔。”

“你?”蘇州伸手去奪他的酒,“把酒給我,你自己去修煉。”

“屁話!”杜晚梁眼疾手快,立刻把手一背,從椅子上跳了起來,“這朋友酒,就如同朋友的妻。你這樣真不厚道。”

“你喝的我的酒還少!”蘇州瞪他一眼,“還不快過來。”

“小氣。”杜晚梁哼哼一聲,還是坐了下來,“先說好,我們一人一半。”

“一人一半就一人一半。”蘇州笑了。他還有一句話沒說,喝多少就憑個人的本事了。

“話說,你好久沒出去了吧?”蘇州找了兩個酒杯,洗幹凈,把其中一個遞給了杜晚梁。

“暫時不出去了。”杜晚梁倒了一點酒,“最近有事兒要做。”

“哦。”蘇州應了一聲。

“我跟你說個事。你別罵我哈。”杜晚梁頓了一下,說道。

“嘿——你居然問這個?”蘇州很是感覺新奇,“什麽事兒。你爹不怪你。”

“去你的!”杜晚梁翻了個白眼,“一天到晚沒個正形。”

杜晚梁先沒說,他很罕見地小口小口地喝酒,低著頭喝完這一杯,像是下定什麽決心坦白似的,他問蘇州:“你聽說過‘重夜會’?”

蘇州剛豪邁地喝完一杯,聽見這三個字,還以為是什麽邪教:“啥?”

“一個致力於覆興夜城的幫會。”杜晚梁回答道。

“不是,”蘇州有點哭笑不得,“夜城不是最大的銷金窟嘛?什麽時候輪到我們這幫人管了?”

“這不是……狗拿耗子嗎?”蘇州無奈地說。

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幫人了。

“這就是夜城的二把手辦的一個幫會,”杜晚梁急忙解釋道,“魔尊野心勃勃,正道接連有多位英才倒戈,正道正好位於青黃不接的尷尬境地。一旦魔尊開戰,正道不一定能夠抵擋的了。”

杜晚梁嘆了一口氣,“一般的正道宗門根本不會理我們,但是我好歹也知道,魔尊不是什麽好相與之輩,一旦正道淪陷,無名窟也不遠了。”

“所以你加入了這個……‘重夜會’?你要跟我說這個?”蘇州沈默一會兒,問道。

“是啊,”杜晚梁目光灼灼地說,“我不喜歡正道那群衣冠禽獸,但是相比之下,還是魔尊更讓人嫌惡一些。”

蘇州看著杜晚梁堅定的眼睛,仿佛回到了他還沒有來到無名窟的日子。那個時候劍門還沒有覆滅,他還是劍門的執正長老。每日清晨,他從自己的峰頭遠眺,恰好能看到宗門。每逢這個時候,都會有劍門弟子三三兩兩地走出去。他們或腰佩,或肩扛,身不離劍。他們臉上的表情就是杜晚梁這副模樣,他們知道自己要去做的事情是極好的事情,是懲惡揚善的事情,是即使死去也心甘情願的事情。

然而一夜之間,全都完了。

大火瞬間肆虐起來。幾乎是一刻鐘的事情,接二連三的,火光蔓延到了劍門的每一個角落。火光映照著地上堆疊的屍體,大片大片的鮮血還沒有幹透,暗紅暗紅的,像是鬼物的輪廓。

他跪在地上,顫抖地摸著地上的血跡。

一夜過後,劍門旁邊的河,被徹徹底底地染成了紅色。

蘇州一個恍惚,杯子從他手裏滑落,“嘩啦”一聲碎掉了。酒迸濺出來,他的鞋子濕了一半。

“蘇州!”杜晚梁有些驚愕地看著他。蘇州緩緩地趴在桌子上,用手捂住了頭。“沒事。”他回答杜晚梁,聲音有些顫抖。
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他接著說。

“我和你一起去。”他又重覆了一遍。

“不是,你沒事兒吧?”杜晚梁著急了。他不在乎蘇州加不加入,他原本就沒指望這個。蘇州沒罵他算好了的。

他只是單純地覺得蘇州這反應不對勁。蘇州是他的兄弟。他怕他出事兒。

“沒事。”蘇州緩了過來,他擡起頭,朝杜晚梁強撐著笑了笑,“能有什麽事兒。”

“可……”杜晚梁看著蘇州強顏歡笑的樣子,知道他不願意說,就把話吞進了肚子裏。關心一個人,不代表要去戳一個人的傷疤。

“據你所說,重夜會是目前唯一的選擇。”蘇州打起精神,開始思考當下的問題,“你說的是夜城的哪個二把手?”

“和沈然關系最好的孫子越。”杜晚梁說名字還不夠,還在前面加了個定語。

“我侄子前幾天回來看我了,”蘇州看著杜晚梁,“他說沈然只能算是他那四個手下的傀儡,沒有實權,而那四個手下爭權奪利,沒有一個純良之輩。”

“我知道你的意思,”不等杜晚梁開口,蘇州接著說道,“‘管他們上邊兒人怎麽想,只要能達到我的目的就行’,你準是這麽想的。”

“我怕我們被當成靶子。”蘇州認真地說。

“可我們要麽被當靶子使,要麽就這裏什麽也不做。”杜晚梁苦笑。

看著蘇州的關切的神情,杜晚梁突然有了傾訴的欲望。

“你知道嗎?我以前一直在做一個白日夢。”杜晚梁說,“我看不慣這個世界,我想改變它,它太討厭了。但是我沒幹過它,它把我給幹翻了。它把我摁在地上給它媽的強了,我什麽也做不了。”

“之後我就不管它了,它願意怎麽樣,什麽都跟我沒關系。世界毀滅了我還是逍遙我的,跟它半毛錢關系也沒有。”

“人幹嘛要背負那麽多?”杜晚梁拿起酒壺灌了一口酒,蘇州沒攔著。

“但是我發現我太天真了。”杜晚梁用手抹了抹嘴角的殘液,“那些已經深深刻在你骨子裏,深入骨髓的東西,除非你把你自己的骨髓給掏空,要不然怎麽可能簡簡單單地就抹掉?”

“抹不掉。”蘇州搖搖頭。

“被當成靶子使也好,”杜晚梁冷靜了下來,“我就是看不慣魔尊,就是不想讓她騎在老子頭上,就是想把她弄下來!”

說著,他朝屋頂比了個中指。

“所以我想和你一起去。”蘇州回道,“我們是兄弟。”

“只是我現在還沒有辦法參加,”蘇州指了指小隔間,“明靜還沒有出來。”

“我還沒有辦法,毫無牽掛地去送死。”

“呸。”杜晚梁說,“別說不吉利的話。”

“你可別說你不是這麽想的。”蘇州笑著說。

“我後悔了。”杜晚梁搖了搖頭,“你還有一個累贅,你不該牽扯進來的。”

“你不要去了。”杜晚梁愧疚地說,“一切都當我剛才放屁。”

“你現在才是放屁。”蘇州一腳踹到了杜晚梁的椅子上,“不單是為了你。”

“而且明靜不是不分事理的人。”蘇州隱隱有些自豪地說。

“可再明事理,也不會放任你去送死。”杜晚梁後悔極了。

“可他能懂。”蘇州肯定地說,“有的事情,這輩子不去做,會遺憾一輩子。”

“他知道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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